【LOST番外】LOST & FOUND(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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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正直


简介:1. 卷《LOST》的同人 2. 悠真小公子Ax野小子小狼狗O的恋爱 3.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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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__徐卷卷 ,


With Love,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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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0.




    堂本悠真第一次见到筱田崇时,正在池袋西一番街街口便利店的座位上看漫画。




    准确地说,当筱田崇冲进来时,悠真并没有在看漫画,而是在回复他老爸给他发的信息。




    “晚餐要回来吃的吧?”——堂本剛是这么问的。




    便利店的玻璃门滑开,一阵带着暑气的风倏然刮进来,冲淡了店里的清凉和店员亲切的“欢迎光临”。悠真没有抬头看,专心地在手机上编辑他的信息:




    “大概一小时左右就hui”——字正好打到这里。




    那阵热风的脚步焦急,在货架之间慌忙地蹿了一会,不经意扫过角落座位的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正坐在那里的堂本悠真。




    他眼疾手快地抓起悠真脱在一边的校服西装套在自己身上,又抄起倒扣在桌上的漫画书挡在自己脸前面,动作迅猛,像一阵突然刮来的龙卷风。




    汗水从他的下巴上滴下来,落在了漫画主角脸上,洇开一个圆点。




    堂本悠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嘘……” 他垂眉低目,仿佛倒是悠真打扰了他读漫画。




    堂本悠真觉得自己有点恼火了。




    他的嘴角在忍笑。狡猾地、得意洋洋地,这让悠真更生气了,想开口质问他,被再次滑开的便利店门打断了。三五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骂骂咧咧地闯进来,潦草地张望了一圈,又退了出去。




    店员好像习惯了,恍如不见;其他顾客也好像习惯了,见怪不怪——只有初来乍到的堂本悠真错愕不已。他透过玻璃墙看见那几个气愤的背影远去,其中两个人小跑着过了马路,剩下的则沿街向下。




    转过头来,发现身边的不速之客从漫画书上沿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也在瞄着那几人的去向,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把书扔回桌上。




    堂本悠真对他挑起眉毛。




    “谢了,谢了。”他起身,拍拍悠真的肩膀,脱下不属于自己的校服外套,搭回椅背上,拔腿就走。




    走了两步,又退回来,探手拎走他桌上的葡萄汽水:“借我喝一口,下次还你。”




    堂本悠真一把将他拽回来,他眼神挺无辜地看着悠真,但表情还是一股掩饰不住的狡猾劲。




    “有什么事吗?”他反问。




    其实悠真并不想问他什么,因为情况是一目了然的:他在躲他们——可能是他先挑的事,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省心的家伙;又或者是他欠了债所以遭到围追堵截,他八成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悠真瞪了他一眼,放开手:“神经病。” 




    他打量着悠真,哼笑一声,倚着墙咕嘟咕嘟喝着悠真的汽水,故作畅快状。




    堂本悠真觉得这人在故意拱火,所以冷淡地不理睬他,坐回椅子上,拿起漫画书——本来扣着的那一页正好是他读到的,现在被这人这么一闹,找不到了,只好在手里飞快地翻,翻了一会,想起短信的事,于是又拿出手机按了发送。




    “我叫筱田崇。”他满意地喝够了,伸舌头扫了一圈嘴唇。




    悠真重重出了一口气,抬头看他,看他还有什么废话要说。




    “我不叫神经病。”筱田崇得意地朝他晃了晃空瓶子,投进垃圾桶,迈出便利店,身影很快就混进了五月阳光明媚的人群里。


 


1.


       


    堂本悠真第二次见到筱田崇时,是在自己的校门口。


       


    他远远地就看见有一个人大摇大摆坐在人行道的护栏上,护栏在初夏的阳光里闪闪发亮,坐在上面的人也白皙发光。


       


    筱田崇眼尖地从人群里认出了堂本悠真,接着把他的拇指和食指伸进嘴里,吹响了一个长长的、响亮的口哨,惹得成群结队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女学生们都抬头看——本来嫌恶的眼神纷纷立刻带了些羞涩。


       


    筱田崇是当你想上街临时凑女生和自己一起去酒吧玩时必须要带上的那类朋友,因为哪怕他只是一言不发地傻站着,也能让搭讪成功的机会翻倍,更何况他此时表情生动活泼,眼神无所畏惧。


       


    堂本悠真只觉得头大,正好看见几个他认识的女同学走来,便赶紧追上,企图紧跟在她们身后隐蔽地溜走,又引来一阵嗔怪的笑。


       


    筱田崇迎着光眯眼,发现堂本悠真在躲自己,反而像觉得有趣似的笑了。


       


    他故意朝着悠真的方向又吹了一次口哨,声音尖锐,调子在像温热水一样的空气里挑逗地拐了个弯。


       


    大家路过他时,都忍不住偷偷看。


       


    筱田崇长了两道漂亮的直眉毛,圆眼睛大而明亮,英气勃勃,但小小的方下巴瘦削,又显得他有点娇俏。


       


    然而,即使他相貌出众,坐在这所著名高中的校门口前却也只能显得自己更加突兀、格格不入——不断涌出的和他年龄相仿的学生们都透着一股自信的朝气,衬衫平整、裙角飞扬,但筱田崇身上穿的是件白色的紧身工字背心,两肩在太阳下晒得发红;黑裤子宽松肥大,向上卷起两折,露出一对细脚踝。


       


    横须贺薄夹克搭在左肩上。


       


    他就是这么一个打扮得像随处可见的小混混似的少年。


       


    不过筱田崇满不在乎,面对这些优质的同龄人们时也丝毫没有流露出一点惭愧之情。


       


    他密切注视着显然不愿意和自己扯上关系的堂本悠真,促狭地再次把手指放进嘴里,准备第三次吹响口哨。


       


    堂本悠真警告地瞪了筱田崇一眼。现在他既不愿夹在因他的加入而变得有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中间,也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小子,两相权衡,还是硬着头皮对筱田崇招了招手。


       


    筱田崇得意洋洋地乐了,露出一只特别尖的虎牙。


       


    堂本悠真在心里叹了口气,冷着脸离开大部队,笔直朝人走过去。“这次又有什么事。”——这么说的时候,语气之生硬冷淡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还你汽水啊。”筱田崇在脚边找了找,提起一个空空如也的汽水瓶,瓶底有一点曾经存在过饮料液体的痕迹。


       


    堂本悠真看着空瓶子,觉得心底一阵怒火猛翻上来。


       


    筱田崇露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捂着嘴说:“啊……怎么办,等你的时候太渴了,一不小心被我喝光了。” 他眼里带着促狭的笑。




    出生十五年,悠真第一次如此强烈地产生了要把人压在地上痛揍一顿的愿望。


       


    看着堂本悠真因气恼而拧起来的俊秀眉头,筱田崇抚掌大笑,乐得鼻子都皱起来。


       


    路过他们的学生纷纷好奇地投来目光,料不到堂本小王子居然会和一个不良少年站在一起说话。悠真本来就烦躁不堪,这些探询的眼神则让他烦上加烦。


       


    他的脾气本来是很好的,但是自从第一面见到筱田崇开始,就总觉得怒火难平。哪怕明明白白地知道对面的人是在故意找茬,故意惹他生气。


       


    “你找我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悠真压低声音,显得阴沉——这点百分之百地遗传了他的另一个老爸,star堂本光一。


       


    筱田崇好不容易停止了大笑,捂着肚子喘气:“真可怕……!” 边说边抬眼看悠真,表情可一点也没有嘴上所说的害怕的意思。


       


    堂本悠真转头就走。


       


    筱田崇追了两步,赶在悠真前头,倒退着走,与悠真面对面。因为他不看路,所以人群只好给逆流的他让出一条道。


       


    他这么笑眯眯盯了悠真一阵,突然伸手在悠真耳边抓了一把,一个汽水瓶子落在他手里,摇了摇,泡沫晃动的声音响起。


       


    一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魔术小把戏。


       


    “喏。”筱田崇停下来,把汽水递给悠真,是和上次他“借”来的那瓶一模一样的葡萄味饮料。


       


    堂本悠真只得也停下来,但不打算接过他的赔礼,眼神对峙着。


       


    “拿着啊。”筱田崇把瓶子塞进他手里。


       


    悠真瞪了他一会,看不出个所以然,也许这家伙就是太无聊了才会做这种事吧——不知道筱田崇等了他多久,被硬塞进手里的冰汽水摸起来居然已经不那么冰了,瓶身上一层密密的水珠。


       


    这家伙果然就是无聊得不行吧。


       


    老爸堂本剛从小就教他礼仪周全,悠真一向做得一丝不苟,但是他现在既不想对筱田崇说谢谢、也不想对他说再见,生平第一次有些粗鲁地径自走开了。


       


    “喂,你不去池袋拍照片了吗?”筱田崇站在原地没动,对堂本悠真的背影喊了一句。


       


    堂本悠真的步子顿住了,他本来确实打算去池袋拍街头人像——相机正稳稳地装在手提书包里。


       


    筱田崇见自己说中了,语气立刻又显得得意:“你上次的包里不是就装着相机么。”边说边指了指从书包翻盖下面露出的一小段相机背带。


       


    “不去。”悠真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走。


       


    筱田崇又笑了笑,对他喊:“下次来池袋,我会好好带你转转的。”


       


    堂本悠真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


       


    谁想再见你啊……他想。


 


3.


       


    堂本悠真第三次见到筱田崇时,是在自己高中的棒球场上。


       


    这一次筱田崇不是一个人冒冒失失闯来的,而是和他那群看起来并不面善的棒球队员们一起大大方方地从正门走进来的。


       


    池袋高工。自从教练通知了要与这所不知名高中进行一场友谊赛以后,悠真就一直暗暗祈祷那个混小子最好和这个池袋学校无关。


       


    缘。


       


    筱田崇对堂本悠真抬了抬棒球帽,漫不经心地笑笑,脸色有点发白。


       


    堂本悠真面无表情地压低了自己的帽檐。


       


    第一局比赛很快开始了,太阳比往常要烈,堂本悠真和其他主力队员没有出场,大家都知道这场友谊赛是为了给替补队员们一个演练的机会而安排的。


       


    令人意外的是,筱田崇也没有上场——他们总共也只来了十一个人而已。


       


    主场先攻,按照教练提前安排的战术,击球手放弃了投手投来的第一球,认真地观察对方的动作。不过悠真觉得这样的谨慎倒也大可不必,因为他们的对手显然是一支东拼西凑起来的队伍,他刚才亲耳听见对方的一个人问另一个人叫什么名字。


       


    堂本悠真很快就觉得无聊了,在暑气里昏昏欲睡,和他的无精打采相比,围观的学生们倒是群情激动。


       


    女学生们偷偷朝着筱田崇指指点点——像他这样的野小子或许不值得她们交往,但是既然他自己诚心诚意地送上门来了,那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围观一下。更何况崇除了长得俊俏以外,看起来还有点危险,这使他立刻从周围看起来差不多危险但却不够帅气、以及本校队伍里虽然帅气却不危险的棒球小子们中间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姑且只有另一个既俊俏得不相上下,又气质斯文从容不迫的堂本悠真可以与他抗衡一下了吧,她们挑剔地评价着己方选手,然后就这么挺兴奋地远远看着筱田崇,像科学家发现了一个全新物种。


       


    全新物种。堂本悠真也是这么看筱田崇的,只不过于他而言更像是在街上看见了个神气活现的小狼狗之类的。


       


    筱田崇蹲在长凳前方的地上,反戴棒球帽,百无聊赖地看着场上毫无激情可言的比赛,一双眼珠转来转去,把场地外的观众们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悠真困得一点一点的脑袋上,饶有兴致地瞧着他。


       


    堂本悠真醒过来时,对上的就是那么一双嘲笑的圆眼睛。




    筱田崇冲着悠真慢慢抬起自己的手,又用更慢的速度把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作势要吹响口哨。


       


    堂本悠真见到他的手势,困意瞬间退去,火腾地一下上来,立刻伸手在自己脖子前横着划了一道,又伸食指点他:再敢对我吹口哨我要揍得你找不着北。


       


    把他身边的队友吓了一跳,同窗一年,没见过悠真这么凶猛的眼神。


       


    筱田崇笑了笑,把手指从唇边拿开了,但是对着悠真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最好想想清楚。


       


    堂本悠真瞪着他。


       


    因为他专心瞪人,所以没能发现场边看着他们二人互相威胁的火花四溅的其他学生们正目光灼灼——如果他注意到了,就会有所收敛,不给外人好奇的机会。


       


    筱田崇悠闲地耸耸肩膀:你还能怎么样?


       


    堂本悠真沉着脸摘下自己头上的棒球帽,站起来,似乎马上就要走过去揍筱田崇一顿——不是的,他只是活动了一下肩膀,然后重重坐回板凳上。


       


    筱田崇对悠真笑了笑,两手撑着膝盖,看上去也打算站起来,一试之下居然没有成功,跌坐在地上。


       


    堂本悠真始料未及,紧接着想大声嘲笑他,甚至还想拉着别人一起笑他出洋相,但是立刻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筱田崇脸色煞白,挣扎着起身的动作有点虚弱,他身边的另一个队友拉了他一把,二人说了几句话,堂本悠真离得这么远都能看见筱田崇微笑的脸显得勉强。接着,那队员走向站在场边的教练,边说边指着筱田崇。


       


    喊了个暂停,引起观众的一阵小小骚动。


       


    “怎么了?”另一个坐在悠真身边的队友从发呆中惊醒,困惑地四处看看。


       


    堂本悠真收回视线,答:“不太清楚。”


       


    “他们的替补好像身体不舒服了,”队友快速地跟上了事件的进度,“是不是中暑了。”


       


    “谁知道呢。”堂本悠真干巴巴地答,心里倒觉得不痛快了。


       


    两队的教练都站在筱田崇身边,场上的队员也凑过去,人群遮住了病号,休息区几个队友站起来好奇地踮脚远眺,悠真犹豫着,也有点坐不住。


       


    “堂本悠真!”教练转身大声招呼他。


       


    悠真应声站起来,把帽子扣回头上。


       


    “过来。”教练对他招手,“你帮忙带这位同学去医务室看一看,现在校医还在呢。” 等他走近以后,教练给出命令。


       


    堂本悠真居然觉得这任务理所应当就该落在自己头上。他答应着,低头看凳子上的筱田崇——头上都是冷汗,眼神不甘心,好像觉得丢脸似的。


       


    “站得起来吗?”堂本悠真蹲下来问他。


       


    筱田崇点头,慢慢起身,脚步虚浮,似乎勉力支撑。堂本悠真扶着他的胳膊,二人以龟速离开场地,朝教学楼挪去,带走场外一片目光。


       


    “你没事吧。”他觉得筱田崇是真的生病了,不禁关心了一句。


       


    筱田崇斜眼看他,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笑:“虽然我现在不是最佳状态,但是像你这样的,我打三个不成问题。”


       


    堂本悠真立刻松开了扶着他的手,害他差点摔在地上。


       


    “真不幽默啊……” 筱田崇的身子晃了半圈,终于稳住了。


       


    堂本悠真冷笑一声,重新扶回了他。二人一步步地终于捱进走廊,筱田崇却停下来。


       


    


    “你走不动我可以背你。”堂本悠真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一路被太阳晒得燥热不已。


       


    筱田崇靠墙坐下,对悠真摆摆手:“不用看医生,大概是外面太热啦。”


       


    堂本悠真觉得他的说法不可靠,上次他来还汽水时,明明连肩膀都晒红了也还活蹦乱跳呢,所以耐着性子劝:“中暑就麻烦了。”


       


    筱田崇仍只是摆手,揪起前襟擦着脸上的冷汗。堂本悠真只好站在一边居高临下地守着他。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筱田崇休息了一会,脸色看起来好了些。


       


    “堂本悠真,” 悠真抱着胳膊看他,“你好点了吗?”


       


    筱田崇没接他的话,自顾自点头:“感觉是个好名字。”


       


    悠真不答,筱田崇又笑:“我刚才说可以打你三个是假的。”


       


    堂本悠真等着他的下文,筱田崇对他伸出手掌:“是五个。”


       


    堂本悠真正了正帽子:“你先打我这一个。”


       


    筱田崇正要答话,他的队友从楼梯拐角冲上来,惊讶地发现他们还在走廊里。队友先对悠真打了个招呼,又看筱田崇:“阿崇,你怎么没去校医室?”


       


    筱田崇站起来,说:“我好了。”


       


    “是吗?” 队友倒不怀疑,“那回去吧,比赛结束了。”


       


    “这么快?” 筱田崇笑,然后转身和悠真说再见,“谢了,堂本悠真。”下楼时步伐还有点踉跄。


       


    把悠真一个人留在楼梯拐角了。


       


    真是莫名其妙,悠真想,走出大门朝他已经列队集合的队友们跑过去。户外依然风和日丽,让他很快就忘了刚才短短一瞬在走廊里闻到的、淡得几乎不存在的新鲜雨水味。


       


4.


       


    堂本悠真第四次见到筱田崇时,是在意料之中的池袋街头。


       


    这算什么,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这么回事。摄影部在校园祭分得一块大展板,部员人人要贡献作品,悠真雄心勃勃,打算拍摄一组街头人像,当初第一次遇见筱田崇时,他就是在为这活动准备着。


       


    见到筱田崇固然麻烦,但是临阵换题更麻烦,两烦取其轻,悠真打算如果真地撞到筱田崇的话,就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吧。


       


    说到底,筱田崇到底麻烦在哪里呢?堂本悠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我一看见他就来气,悠真想。


       


    而且我不喜欢发脾气,悠真又想。


       


    东京艺术剧场正面三块玻璃立面反映着傍晚强烈的光,藏在街巷里的风化店随着日落悄然亮起了灯,这里的夜晚比白天热闹。堂本悠真坐在池袋西口公园的圆形广场上,看着匆匆经过斑马线的行人们,不时对着陌生的脸孔远远举起他的相机。




    片刻后,他离开公园,将相机挎在肩上,信步拐进一条短街,抬头见每扇窗户外都贴着一张招牌,表明提供特殊服务。他漫无目的地拍了几张照片,可惜现在并不是池袋精彩纷呈的时刻,他没机会看见那些喝醉后被水果店店员哄骗着买下高级哈密瓜的上班族们故作豪迈的脸,或是穿着超短裙站在店门口热情微笑的女生们疲惫的眼睛。




    一阵脚步声响起,悠真以为是筱田崇,急急回头,却发现是两位主妇,购物袋挂在婴儿车的把手上。


       


    街灯亮起来时,他已经有些迷路了。


       


    他站在十字巷口,觉得这里似曾相识,但左右无人,像个禁区。眼前只有一间喷着鲜艳涂鸦的、像个黑色铁盒子似的酒吧,他偏着头辨认涂鸦,然后对着它们举起相机,正要按下快门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年轻声音:“这地方可不能随便拍照啊。”


       


    这次是筱田崇无疑了。


       


    筱田崇从隔壁另一间酒吧的后门中探出半个身子,一手握着门把手,一手提了垃圾袋,和他的笑脸一起从门缝中露出来的还有一波波震人的音浪。


       


    他穿黑色衬衫,黑色牛仔裤,黑色贝壳头运动鞋。袖子挽着,衣服下摆扎进腰里,身材匀细,显出少年未长成的清瘦。


       


    “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崇将垃圾袋扔在铁桶里,朝悠真走来,身上一股烟酒味。


       


    “我来拍照片。”悠真闻见异味,皱了皱眉头。


       


    筱田崇笑了笑,让他等自己一会,从后门返回酒吧,再出来时,手里握着两听可乐。


       


    “打工结束了。”他把其中一罐递给悠真,自己坐在后门的水泥台阶上,拉开拉环咚咚地喝了几口。


       


    堂本悠真学他的样子,挨着肩坐下来,默默喝可乐。


       


    混柏油路蒸着白天存下来的热气,但初夏的夜晚毕竟可称凉爽,再加上口腔里碳酸饮料刺激的泡沫,悠真觉得浑身舒畅。


       


    “为什么不能拍那间酒吧?”悠真指了指隔壁。


       


    “那是G少年的地盘。” 筱田崇理所当然地答了,突然咳嗽了一阵。


       


    堂本悠真观察他,觉得他病恹恹的。


       


    筱田崇也看着他,伸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笑:“大概是刚才搬东西太重了。”


       


    “你打工很久了吗?”堂本悠真总怀疑他得了什么病。


       


    “因为自己一个人呆着也没什么事做,在酒吧有时还能拿到不少小费呢。”筱田崇歪靠在墙上。


       


    “一个人?”


       


    筱田崇点了点头,说:“我家的爸妈很早以前就离婚了,我自己住。”


       


    堂本悠真暗吃一惊,产生了一种无意中窥探他人隐私的窘迫。离婚这件事并不罕见,可是总觉得和筱田崇不太搭配——转念一想,很搭配,他总露出那种无所谓的表情,像放任自流的无所顾虑。


       


    反而让人觉得有点惋惜。


       


    “……不好意思。” 堂本悠真把易拉罐捏得噼啪作响。


       


    筱田崇满不在乎,重新笑起来:“这没什么,如果生活在一起却觉得痛苦的话,也没有绑定的必要吧。更何况,他们各自过得很好,我也过得很好。”


       


    这话让堂本悠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自己的两位家长,心里在惋惜中混杂着升起一阵茫然的庆幸。


       


    “倒是你,”筱田崇说,“下次再来这里的时候,至少把这件校服脱了吧。”


       


    堂本悠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知道它有什么问题。


       


    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会被找茬的,名校子弟。”


       


    悠真恍然大悟着,脱下校服叠在脚边,立刻感到凉风习习,吹散了那阵一直被外套裹着的闷热。崇顺手将它拿起来看了看,悠真盯着他,有点紧张。


       


    不是有那种说法吗,表面上越是开朗无所谓的人,内心可能越敏感多疑呢。崇虽然只是把父母离婚的事情随口一提,但如果是故作潇洒的话……在悠真看来,此刻的筱田崇是一个脆弱玻璃瓶,得小心轻放才行,比如说现在——拿着名校校服的时候,会不会正想着自己本来也有可能升入更好的高中呢?


       


    “怎么了?”崇看他。


       


    堂本悠真把头扭回前方,答:“没什么……上次的棒球比赛,后来没关系了吧?”


       


    筱田崇足足想了一阵才跟上悠真的思路——显然没把学校的事情放在心上,笑道:“我不是棒球部的,我是被拉过去凑数的,” 顿了顿,补充说,“我不太会打棒球,篮球倒是可以比划比划。”


       


    悠真想了想,回答说:“我没怎么打过篮球。”


       


    筱田崇望着他的侧脸笑了笑,说:“你来池袋拍什么?”


       


    堂本悠真将相机递给他,说:“摄影部的指导老师在学园祭上要了一块展板,让每个人都交作品。”


       


    筱田崇逐张查看,感叹道:“厉害!”又说,“在镜头里显得漂亮多了。”


       


    “什么?”悠真诧异问道。




    “池袋,”筱田崇笑笑,“你看,从照片里看的话就显得、热闹……又荒凉的漂亮。”


       


    堂本悠真没料到他能发表出这样的见解,惊讶地看他,发现他在路灯下的眉眼也显出一种荒凉的漂亮,心里倒慌了,再次匆匆转开目光。


       


    崇仔细地又看了一会,说:“你拍的照片很好看。”——对着悠真笑,双眼亮晶晶的。


       


    堂本悠真接过相机,慌张地站起来,说:“我得回家了。”


       


    筱田崇拉住他的衣角,道:“等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手机给我。”


       


    堂本悠真狐疑地看着他,递出手机。


       


    筱田崇打开他的蓝牙,飞快地传了一个文件给他,说:“Zero One要我找几个人帮他试试这个软件好不好用,不用介意它,偶尔拿出来测试一下就行了。”


       


    悠真接回手机,见桌面上多了一个叫Lost & Found的应用程序。


       


    “你看,打开它的话,因为我们的蓝牙配过对了,所以现在你就知道我在哪里,”筱田崇对他晃了晃自己的屏幕,上面果然有一红一蓝两个小点紧挨在一起,“只不过现在要改进的地方还多着呢,所以他才让我帮忙找人测试。”


       


    “谁是Zero One?” 堂本悠真收起手机问道。


       


    “本地怪人,”筱田崇笑了笑,站起来时扶了一下墙,“我陪你走到地铁站吧。”


       


    悠真见他确实显得有点虚弱,不禁旧话重提:“你怎么了?”


       


    筱田崇对他笑笑,说:“没事的。”


       


    二人并肩走到地铁站,一路说了些闲话,挥手再见后,堂本悠真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是仔细想想,也说不上来,好像少了点什么,又好像多了点什么。


       


    直到迈进家门,听见老爸堂本剛问他说校服去哪了,才猛地回过神来。


       


    “忘在池袋了……” 发愣的样子和他另一个老爸光一完全一样,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似的,使剛发不出脾气。


       


    就吃这一套,有什么办法呢。


       


    光一坐在沙发上看他录播的F1比赛,听见父子俩的对话,笑了笑。


       


    “不是还有一件吗?”剛提醒道。


       


    悠真有些沮丧地拖着步子往房间里走,答:“那件有点小。”——这半年他个子长了不少。


       


    剛笑着正要说什么时,门铃响了。


       


    可视电话里先传出了公寓保安问好的声音,接着又出现了一张陌生年轻的脸,再接着被堂本悠真绣着校徽的西装外套占满了。


       


    筱田崇一路追着他送了校服过来,脸色比刚才显得更加不好。


 


5.


       


    “你怎么来了?”堂本悠真站在电梯间里迎筱田崇,心里觉得感动,这感动表现在脸上,是个随年龄增长而渐渐稀罕的笑容。


       


    筱田崇倚着电梯厢壁,也对他笑笑,说:“以后你走路的时候不带耳机可不可以啊……喊了你多少声都听不见。” 见到跟出来的堂本剛后,立刻站直了,礼貌地鞠了个躬。


       


    悠真站在二人中间介绍,“这是筱田崇——这是我家爸爸。”


       


    “您好。”筱田崇又鞠了个躬。


       


    剛对筱田崇笑,说:“真不好意思,悠真一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害你特意送外套过来。”


       


    “没这回事,堂本君帮了我很多忙。”筱田崇这么说着,又朝悠真笑笑。


       


    光一趿着拖鞋闻讯而来,站在剛身后也受了筱田崇一躬——崇的眼睛在光一脸上疑惑地停了几秒,又转向悠真,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外面下雨了吗?”问过好后,光一没头没脑地插了一句嘴。


       


    筱田崇很惊讶,说没有下雨,天气很凉爽。这话让人难以信服,因为他自己的发梢湿耷耷的,浸着汗。


       


    堂本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下次别再弄掉了。”筱田崇将校服递给悠真,对剛与光一客客气气地道再见,按了电梯下行键。


       


    悠真接过校服,想留他歇一会,话到嘴边,没说出口。


       


    崇的笑脸消失在光亮的电梯门后。


       


    “是你的同学吗?”三人回到客厅后,光一立刻发问。过去悠真的其他朋友们没有找上门来过,筱田崇是破天荒的第一个。


       


    悠真把校服挂在衣架上,远远地在自己的卧室里答:“不是的,他是池袋高工的学生。”


       


    剛把晚餐的剩余包上保鲜膜,奇道:“池袋?”


       


    “是喔……”悠真从卧室里出来,走到剛身边,“其实我一直觉得有点奇怪,我觉得他生病了。”


       


    堂本剛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


       


    “上次我们打棒球比赛,他的脸色就是这样,看起来很不好吧?”悠真困惑地回忆着,“他说是太阳晒得。可是今天见到他,总觉得还是很虚弱。”


       


    “而且……” 悠真抿了抿嘴唇,好像犹豫该不该说似的,“因为他说他的家长离婚,他一直自己住,所以我想就算是生病了,他自己也不一定知道。”


       


    剛想了想,放下手里的保鲜盒,走向公寓户门,一把推开。


       


    门外的雨水味仍没散去,闻起来又鲜又甜。


       


    悠真见剛表情严肃,不禁追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自己住,没有人照顾他吗?”剛反问。


       


    悠真一怔,答:“他是这么说的……”


       


    剛匆匆把光一拉到一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光一听完后,表情变得如出一辙地严肃,转身回卧室拿了外套和帽子。


       


    “你们去哪里?”悠真见状莫名其妙,赶着他们问。


       


    “怕你朋友身体不好,”剛边穿鞋边说,“你在家等我们吧。”


       


    堂本悠真在原地愣了片刻,呆看着他们,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自己的手机交给剛,打开Lost & Found应用程序,指着上面的蓝色小点,说:“蓝色的是他。”


       


    光一诧异地看了地图上的一红一蓝,又看了看剛,似乎想说什么,被剛催着一起出门了。


 


6.


       


    剛坐在副驾驶上一边给光一指路一边感慨这程序做得好,连边边角角的店铺名字和街景也可以一键放大。


       


    代表着筱田崇的蓝点下了地铁,缓慢地向前行,他们就快赶上他了。


       


    “他自己不知道信息素这回事吗?”光一在等待红灯的间隙纳闷地问剛。


       


    “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不过……” 剛看着窗外的夜景,隐隐觉得担心,“等见到他就清楚了。”


       


    光一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剛在为那个小朋友紧张。


       


    “离得很近了,”剛捧着手机仔细地看,“从前面的路口拐进去。”


       


    光一依言行动,剛却没吭声。“然后呢?”他只好开口问道。


       


    剛眉头紧锁,盯着屏幕:“他怎么不动了。”


       


    光一将车子停在道边的临时车位里,熄了发动机,凑近剛,只见闪烁的蓝点正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巷口。


       


    “那孩子不会昏倒了吧?”剛大为紧张,看着光一,双眼在夜色里晶亮。


       


    光一和他对视了一秒,利索地发动车子倒出车位,准备抄小路过去。这时剛急急地拍他,说:“动了、可是很奇怪……” 


       


    闪烁的蓝点突然间移动得很快,拐进一条更小的路,剛放大看,蓝点进了一家私人修车厂。


       


    光一听着剛的描述,脸色阴下来。


       


    不怀好意的遇上不明就里的,永远是后者吃亏。筱田崇和堂本悠真一样大,只有十五岁——甚至比悠真还小几个月。


       


    两个大人都觉得背上冒出冷汗。


       


    他们闭了车灯,无声无息地停在路口,剛开车门,对光一嘱咐道:“你不要随便露面。”然后匆匆离开。




    修车厂门口的水泥地上机油斑斑,看起来是私下替人修理事故发动机的地方。里面亮着刺眼的白炽灯,剛躲在阴影里听,没有动静,便放轻脚步走进去。


       


    这里停着两辆机盖大开的旧车,墙边并排摆了几张桌子,桌面上纸张杂乱。墙上挂着几个公路自行车的零件,剛扫视着,在另一边角落的沙发里见到了筱田崇。


       


    难以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筱田崇像是被一路拖来的,头软绵绵地垂着,额角有鲜红的血迹。双手反剪在背后,手腕被一根细窄的白色塑料扎带紧紧捆住,嘴上贴了黑色的胶布,已经不省人事了。


       


    他黑色衬衫的扣子本来系得好好的,现在前几颗被解开了,露出一只削瘦的肩膀。


       


    整个修车厂里弥漫着一股滂沱大雨后的清香,让人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水汽濛濛,焕然一新。


       


    剛本能地冲过去,把崇紧紧抱在怀里,立刻扭头往门外跑,在慌乱中,他仿佛听见身后有夹杂着金属棒球棍拖行地面的脚步声。不知为何,他坚信他们绝追不上他。


       


    虽然他只见过筱田崇一面,而且从没有见过被这样对待的少年,但早已经体会过了类似的救人时的心情——悠真小时候生病被他抱着去医院时,他的手也是这样地发抖。


       


    光一坐在车里,看清筱田崇头上的血,惊得睁大双眼,急忙落下车锁,待他们在后座上坐稳后就猛地发动了车子,车灯大亮,晃得追上来的人刹停脚步挡着双眼。


       


    剛探头向外看,才知道自己听见的脚步声不是幻觉。


       


    光一沉默不语,闷着头往长濑的诊所开。他刚才已经联系了他,长濑答应在那里等他们。


       


    车厢里立刻被筱田崇信息素的气味迷茫而泛滥地充斥了——雨水如海浪兜头而下,固执地不肯停歇,冰凉密集,让人觉得有些陶醉,又有些寂寞。


       


    剛仍把崇牢牢抱在怀里,轻轻撕下封住他嘴巴的黑色胶带,又想把他手腕上勒进肉里的塑料扎带解开,但是卡得很紧,他无论如何都弄不断,心情急躁,很难说愤怒和心疼哪个更占上风。


       


    筱田崇在他的臂弯里轻吭了一声,悠悠醒转,眼神还没聚焦就下意识地抵抗起来,拼命地想挣脱剛,眼里闪着愤怒的泪。光一在前面不明所以,听见争执声后吓得踩了一脚刹车。


       


    “是我,是我!”堂本剛急得按住他,“别怕,我是堂本悠真的爸爸,记得吗?”


       


    筱田崇听见了熟悉的堂本悠真的名字,渐渐安静下来。




    泪水终于还是无声地落下来,堂本剛伸手帮他擦掉了。


 


7.


       


    光一与剛惊讶地在长濑的诊所里见到了堂本悠真,他被反锁在一间小会议室里,站在百叶窗后错愕地看着被推进病房的筱田崇额上的伤口。


       


    剛站在窗外对悠真晃了晃手,他浑然不觉,眼神追着崇,神情紧张。


       


    “随他吧……” 光一倚着墙壁,无可奈何地说。


       


    剛望着光一笑笑,在诊室外的椅子上坐下来,绷紧的神经彻底放松了,才感觉到两条手臂发酸。


       


    光一走向他,帮他捏肩膀。


       


    过了好一会,长濑从病房里走出来,朝两人招手,迎头第一句就问:“这孩子你们是从哪捡的,太危险了。”


       


    堂本们面面相觑,剛回答道:“他是悠真的朋友,他……”


       


    长濑摆摆手,答:“没发生你担心的那些事,但是如果没让你们捡着可就难说了。”


       


    “他是Omega。” 光一冷不丁说了个陈述句。


       


    长濑点头,边点头边叹气:“他是第一次。分化得晚,不知道自己是Omega——他甚至不太清楚分化发情是怎么一回事。”


       


    “这怎么会……” 剛诧异道。


       


    “没人教他呗。”长濑压低声音说,“他说他自己住。”


       


    剛低下头,心里一阵伤感,手被光一从身后轻轻拉住了,掌心温暖,似乎在宽慰他。


       


    “总之,现在抑制剂已经吃过了,头上的伤也处理了,缝了两针。他在这里躺一会,补点液。” 长濑对他们点了点头。


       


    剛从病房门的窄窗户看进去,筱田崇靠在枕头上,清醒地望着前方,可是精神并不好,眼里没有神采。


       


    他与光一对视一眼,轻轻地敲门,崇向他看过来,对他欠了欠身。剛推门走进进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谢谢您。如果不是您们救我的话,我……真的感激不尽。”筱田崇搭着毯子盘腿坐在床上,语气诚恳,眼神真挚。


       


    剛对他笑笑,说:“别担心,已经吃过抑制剂了,很快就会好起来。”


       


    “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 筱田崇看着自己手腕上被塑料扎带勒出的印,“如果早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冒失地四处乱走,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了。”


       


    “真没想到我这种人会是Omega……” 他的语气渐渐沉下去,脸上逞强地笑,“我没办法的。”


       


    剛看着他年轻疲惫的脸,想起他遭遇的危险,想起自己作为单身父亲时几年难捱的生活,心里泛起一阵涩。


       


    “现在不去想这些也可以。” 他把手搭在筱田崇肩上,与他对视。


       


    他们的眼睛很像。


       


    堂本悠真在病房外不安地等着。光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自己家里这位青春期的少年,不时与好友长濑交换一个复杂的眼神。


       


    悠真仍然因为筱田崇而觉得生气,但这次不是因为崇捉弄他,而是因为崇受了欺负。他怨自己——如果没有落下校服,筱田崇就不会为了送衣服而在返家的路上遇到这种事情。


       


    筱田崇居然是Omega。


       


    而且是一个毫无意识的Omega。


       


    堂本悠真听说这件事时头脑一片空白。


       


    剛与崇又简短地说了几句,从病床前起身,对悠真招了招手,让他进来。此时崇身上鲜甜的雨水味已经消散殆尽,不会引得悠真跟着失控。


       


    堂本悠真坐在崇的床脚,两人相对无言。


       


    “你是什么味道的?” 最后还是筱田崇强打精神,笑着问堂本悠真。


       


    悠真笑不出来。


       


    “我是柠檬味的,” 他低着头说,“老爸说还有点咸。”


       


    筱田崇迷惑地想象了一下。


       


    “很痛吧……” 悠真闷闷地看他手腕上的勒痕。


       


    筱田崇避而不答,笑:“吓了一跳吧?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悠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啊,大概完蛋了,” 筱田崇平静地说,“我做不好Omega的。我记得我妈妈说过她最讨厌自己是Omega这一点——刚刚突然想起来的。”


       


    堂本悠真听了这话倒急了,说:“我觉得你很好。”


       


    筱田崇一愣。


       


    “很……” 悠真口干舌燥地在脑子里找词,“特别。”


       


    筱田崇看着悠真,再次回避了话题,调侃道:“特别什么?特别能打、还是特别能挨打。”


       


    堂本悠真的目光落在崇额角的纱布上,说:“我没有开玩笑。”


       


    筱田崇笑了笑,说:“我知道的,谢谢你。”


       


    “不用想着Alpha,或者Omega之类的事情。” 堂本悠真说。


       


    “你和你家爸爸说的话一样,” 筱田崇又笑,“可是Alpha对于Omega来说不是很要紧的么。”


       


    堂本悠真不知自己是哪里出了毛病,居然没头没脑地答道:“我是Alpha。”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筱田崇愣了几秒,伸腿踹了他一脚:“你是不是找打啊。”


       


    悠真由他踢了,笑着坐回原位,说:“好好,我打不过你,你可以打我五个。”


       


    筱田崇认真地看了会他,终于跟着乐了,这次既不是强撑也不是自嘲,虽然是被悠真逗笑的,但显得有些脆弱地不堪一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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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地点人物见《池袋西口公园》石田衣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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